“我可以……多看几幅吗？”
“请便。”
屏幕右划，出现一个港口。雨过天晴的天空里，天光刺破云层，栏杆后，灰色的海水随风荡漾，蓝色的渔船连绵起伏，光秃秃的桅杆上一面帆也没有。游客、旅客以及鼓鼓囊囊的行李包裹自闸口涌出，面对着镜头的是一个抱着头巾抱着婴儿的菲律宾妇人，寒风吹乱她的头巾和裹着的长毯，虽然形容枯槁眼眶凹陷，但被那束阳光照着的她，神情里竟也有一种久违的宁静和松弛。
“她刚到香港，虽然身无分文前路渺渺，但在那几秒里，看着镜头外的世界，她也生出了憧憬。”柯屿说，“像一个故事的开头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是香港？”
“猜的。”
商陆接回手机，“那你觉得，镜头外的世界和剧情值得让她憧憬吗？”
柯屿琢磨着他这一幕的色彩。阴沉的天空，被光照的地方却亮得反光，街道和港口在天气下显得惨白，只有妇人裹着的长毯成了浓郁的视觉中心。
商陆见他目光沉郁下去，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：“她会在某个清晨的出租屋里用一把尖刀刺破一个嫖/客的心脏，血会溅上她的脸和她披着的白色被单，她骑在那个男人身上，两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，直到他在满地的血流中停止挣扎。”
他没有画，柯屿想象不出这样富有冲击力的画面，只偏着头，眼神里出现一种既着迷又迷茫的色彩。
商陆笑了一笑，俯身从书桌上拿起个什么东西。
“柯老师——”
柯屿从思绪中清醒，看到商陆单手戴上眼镜，嘴角带着点隐约笑意地说：这次我看清楚了。”
柯屿：“……”
原来如果刚才直接走的话，商陆根本辨不清他的脸。
“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口罩，不过——很好看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少年感，夸他的语气并不是很认真，甚至带着散漫，好像只是顺口一说，但莫名让人觉得他是真心的。柯屿每天要收到成千上万的表白，娱乐圈真真假假的捧场客套谄媚他听到耳朵起茧倒背如流，更夸张更唯美更疯狂的文字他都见过，但在商陆简单的“好看”两个字里，他竟然莫名地红了下脸。
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，商陆应该没有看到，但他自己感觉到了那股热度。
“很晚了，谢谢你帮我打蟑螂。”商陆握着门把手，做出了谢客的姿态，“晚安。”
像是有预感，第二天在士多店外看到商陆，柯屿并不意外。
他正要下班，出门抬眸的瞬间看到商陆就站在墨绿色的雨檐下：“两听可乐，谢谢。”
柯屿只好帮他打开冷饮柜门，“六块。”
“好贵。”商陆笑着说，接过了柯屿抛过来的两罐冰可乐，扫码付款后，又扔回给了他一罐，“请你。”
柯屿没跟他客气，拉环拧开，冒出碳酸饮料独有的气泡声。他仰头喝了一口才说：“谢了。”
见他又要拉口罩，商陆出声叫住他：“柯老师——见我的时候，可不可以不戴口罩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