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内气氛瞬间凝固,唯有北风在帐外呼啸。徐达背过身去,铁甲摩擦声中传来一声沉重叹息:“这也是上位的意思。”
他望着墙上摇曳的刀影,声音冷得像塞北的寒冰,“此事就此定了。来人,送两位殿下回营帐养伤!”
两名亲兵上前架住摇摇欲坠的兄弟俩,拖拽间朱雄英的手掌在青砖上划出长长的血痕,如同倔强的印记。
朱雄英和朱允熥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外的风雪中,徐达望着满地狼藉的碎陶片与染血的麻布,苍老的眉头拧成死结。
寒风卷着砂砾扑进帐内,将案上未干的墨迹吹得微微发颤,他抓起狼毫的手青筋暴起,仿佛要将笔尖碾碎在宣纸上。
"雄英如幼虎,允熥似狡狐,此二人岂会甘居人后?"徐达喃喃自语,墨汁在信笺上晕开狰狞的纹路,
"待他们伤势稍愈,定要设法逃离。以那两个小崽子的脾性,十有八九会直奔玉龙城投奔秦王!"笔尖重重顿在"玉龙城"三字,宣纸上赫然戳出破洞。
火漆融化的青烟袅袅升起,徐达将印鉴狠狠按在密信封口,烫得指尖发麻也浑然不觉。"八百里加急!"
他将信塞进亲卫手中,铁钳般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对方甲胄,"限三日内送到玉龙城交于秦王手中!若有延误,军法处置!"
马蹄声踏碎寒夜,徐达望着远去的黑影,他握紧腰间佩剑,在呼啸的北风中低声呢喃:"殿下,莫要让这两个小雏鹰折了翅膀啊......"
营帐内弥漫着浓烈的金疮药气息,粗麻帘子将寒风隔绝在外,却挡不住帐内此起彼伏的闷哼。
朱雄英趴在草席上,后臀的伤口在药粉刺激下火辣辣地灼痛,他咬着牙翻身,牵动伤口渗出丝丝血珠。
朱允熥蜷在角落,目光落在兄长结痂的伤口上,喉结动了动。
士兵刚撤下染血的布条,他便猛地坐起身,粗布衣襟滑落露出同样青紫的伤痕:“大哥,难道我们就这样在后方碌碌无为?”话音里带着不甘的闷响。
朱雄英撑起胳膊,因疼痛扭曲的脸上却泛起炽热的光:“不可能!”他攥紧草席,指节发白,“皇爷爷总说战场如修罗地狱,这次定要亲眼瞧瞧!”少年的声音在狭小营帐里回荡,带着破竹般的锐气。
朱允熥张了张嘴,海风咸腥的记忆突然涌上喉头。那年在倭国海岸,他已经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,不过但是是明军碾压式的推过去,这次面对的是大明的死敌——鞑子,跟倭国士兵根本不一样。
他望着朱雄英发亮的眼睛,到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——兄长执拗起来,十头牛都拉不回。
沉默在帐内蔓延,唯有远处传来零星的马蹄声。朱允熥最终别过脸,盯着帐外摇晃的月影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知道,有些路,非得朱雄英自己摔得头破血流,才肯回头。
朔风卷着细雪掠过辕门,更鼓声沉沉地撞碎在寒夜。朱雄英将浸透凉水的布条缠紧腰间,听着隔壁营帐传来的鼾声,指尖触到窗棂的瞬间,朱允熥已经翻身上了土墙。
两人如狸猫般避开巡夜火把,草料场里的马匹像是得了暗号,低嘶着踏碎满地霜花。
马蹄声渐远时,徐达掀开帐帘,望着雪地上蜿蜒的蹄印。老将掌心的虎符早已被攥得发烫,他身后转出十二名精骑,玄铁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"远远跟着,不可露面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