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底京城下了几场大雪,天冷得可怖,阴风怒号,谢蓁懒得出门,徐述也整日陪她在屋里待着。
其实按理说年底朝中封印,正是各位朝官四处走动的好时候,然而今年封印前朝上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。
皇帝陛下染了风寒,卧床修养了好几天。
今上年岁本就不小了,一场风寒过后眼见着更是越发衰老,两鬓的银发早些年就已经藏都藏不住了,而至如今脸上甚至已有了褐色的斑斑点点,说是垂垂老矣也不为过。
朝中有识之士忧心忡忡,自然而然会再提立储之事。本来朝臣们都唯恐皇帝再次发怒,可此次却不同了。皇帝虽然没有明言,可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抗拒了。
大臣们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,但到底立谁现在仍旧不明朗,皇上确实更偏爱贵妃所生的幼子荣王,可是荣王除了逢年过节赏赐比兄长们多些,别的也没什么,甚至到如今也没个正经差事。
而其他皇子大多还在六部衙门挂了职,手上多多少少有些可见光的权力,而且母家也比荣王尊贵了不止一个档次。
这样一比荣王好像也没什么胜算,但立储毕竟皇帝说了算,皇帝陛下的心思谁猜的透?
大臣们心中再多盘算也不敢提到明面上,便是已经择定明主了,这段时间也要蛰伏,明面上的走动不能再有了,若是此时被扣上一顶结党的帽子,全家九族都不够杀的。
徐述乐得自在,他是新科状元,又是世家出生,夏天随史达去两湖治水又在皇帝面前露了脸。所以哪怕与荣王有名义上的连襟关系,其他几位皇子也想笼络笼络,都派手下人向他示过好。
他觉得不胜其扰,可又位卑言轻,哪一位也不能轻易得罪,如今这样倒好,谁也别找他。
谢蓁不知道他的烦恼,但是他日日在家陪着她,她却是非常高兴的。早上睡懒觉再也不是一个人了,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了,反正有人做伴,而且某人的脸皮似乎比她还厚。
只是到了二十六这一日,她却得到了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消息。
荣王妃谢姣小产了,而且不知因为何事触怒了荣王,这位爷在妻子小产后也没有去上房看望。而宋书蓉这个消失在谢蓁视线里很久的人却再次出现了。
谢蓁从来对谢姣没有好感,但也忍不住有些感慨。此次她小产也是超脱了前世的事情,如果没记错,她这一胎应该也是一个小王子,谢姣的儿女缘挺好的。
宫里在除夕这日设家宴,各位皇子公主都携家带口地去了,但荣王却没有带自己的正妻嫡子,只带了宋书蓉。
宋书蓉是侧妃,已经上了皇家玉碟,虽然也勉强可以出席这类场合,但正经的荣王妃还健在,且如今还卧床坐小月子,按理说她这个妾妃怎么都得低调谨慎些才是。
可人家偏不,不仅和荣王一起出席皇室家宴,还着一身茜红的锦裙,满头钗环贵气逼人,几位王妃都比不上。
纵然旁的王妃平日也没见得多喜欢荣王妃谢姣这个妯娌,但她们肯定更讨厌似宋书蓉般乱出风头的妾妃,而且下贱的妾妃如何能与她们同席。
一晚上,宋书蓉不知道吃了多少记眼刀,但她却分毫不在意,仍然淡定地坐在荣王身边。甚至连婆婆高贵妃目露寒光看过来时,她也能微微笑一笑以做回应。
家宴上这一出,初一这日就传遍了各府,眼下这辰光各位皇子的点滴小事都不能轻视,何况荣王突然作践王妃谢氏,难道是谢家惹了他?
皇帝虽然不至于去管已成年儿子的私事,但若皇子德行有亏,比如宠妾灭妻,皇帝自然也可以申饬。
大臣们有些期待皇帝是否会有所动作,也好借此探一探皇帝的心思,但眼下毕竟是年节,家宴之后,皇帝就独居在寝殿中修养,谁也不见。
但这些离谢蓁的生活很远,她只知道新的一年又到了。
离她重生回来,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了。这一年来,她过得快活自在,是从前许多年都没有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