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云终于知道，李春红那句“你懂什么”是什么意思了。原来一个人，真的可以既病入膏肓，又真的好看。鬼手神功。定了妆，李春红的小徒弟给周云从各个角度拍了一套照片，直接印了出来，在李春红的吩咐下给姜辛送了过去。半个小时以后，姜辛的意见反馈了回来。可以，就以这个为标准，把前前后后的妆都定下来。周云心想，什么叫前前后后的妆？她又被按在椅子上。这一次李春红没有动手，让他小徒弟上手。周云明显感觉到小徒弟的手都紧张地发颤。李春红双手抱在胸前，站在后面，瞥了他小徒弟一眼，冷言：“要不要给你披个袄子在身上？”小徒弟咽了一下喉咙，终于开始化了。周云倒是很理解小徒弟的紧张，被李春红这么一个不苟言笑、气场阴森的师父盯着，换她，她也紧张。“我告诉你，最低级的手法就是用脸色苍白来表示这个人物的身体在虚弱，你别给我折腾出这一套来。”李春红教训道，“你先复刻一个我刚才化的妆，我先看看，脑子里面先想想，等下该怎么化她病情稍微好转的样子，别只给我会擦粉。”周云一愣。原来，还这么追求细节吗？病情的变化，都要在妆容上体现？小徒弟的功夫还是有的，慢慢的就不紧张了。复刻也算成功，只是不熟练，出来的效果是差不多的。李春红又指点了几句他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，便又让人开始处理这个妆容人，让小徒弟调整出“病情好转”的效果。最后小徒弟站了好几分钟，动手将周云脸骨两颊的阴影去了一些，停了手。这么简单？周云很惊讶。小徒弟该不会是想不到辙，破罐子破摔吧？但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确实……脸色好了一点。明明并没有改变任何地方，只是调整了一下阴影效果。李春红点了头。“还不算傻，要是敢给我直接改妆，我今天就把你逐出师门。”李春红冷笑。小徒弟抓了抓自己的脑袋，说：“师父，那我这算是过关了？”“算你过关了。”周云听得糊涂。等李春红走了，小徒弟还在收拾东西，周云问：“李老师刚才是什么意思？为什么不能直接改妆？”小徒弟解释说：“直接改妆是可以让人的状态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，让人一眼看出病情好转了，但是那不接戏，我改动了一下你脸颊的阴影效果，主要是让你脸上看上去多一点胶原蛋白，恢复一点精气神，以后根据你每一场戏发生的时间和状态，我在你现在这个妆容的基础上进行调整，镜头里会变化得很正常。”周云叹为观止。竟然这么抠细节。“不好意思啊，周小姐，刚才我师父在，给你化妆我紧张，手有点抖，平时不会这样的。”小徒弟又说。周云笑着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啊？”“李力。”“你看上去年纪不大啊。”“我才十八岁。”李力腼腆地一笑。周云惊讶地说：“好小。”李力说：“我已经跟着师父学了有一年了。”“哇，那你十七岁就跟着李老师学化妆了？”周云很震惊。这个年纪，一般不都是在上高中吗？李力说：“对啊，我上的职高，看到师父工作室招聘，我就去报名了。”原来是这样。“那我先走了，明天我来给你化妆。”李力说。“拜托你了。”周云笑着点头。李力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周云。“怎么了？”周云问。“你不奇怪为什么师父不给你化吗？”李力说，“苏烟知道自己平时的妆都只是师父助手化的时候，还发脾气了呢。”周云：“李老师哪能天天给我化妆，能有他给我定妆，我已经很知足了。”李力：“那你比苏烟心里有数。”“这话可不要对别人说。”“我又不傻，哪里跟她一样心里没数。”李力不屑地撇嘴，“还想要师父天天亲自给她化，她是天后还是巨星？天后巨星都请不起师父天天给他们化妆。”李春红是有这个资本说这种话的。他的出场费一点不低，周云是看到过他的报价的，很是惊人。一般只有出席非常重大的场合，大家才会花重金请李春红出手。李力跟着他师父走了。晚上周云本来是想要请宋迟吃个饭的，但男主角的戏份很吃重，抽不出时间来跟她吃饭。周云接到明天的通告单，便回酒店做准备了。古装比现代戏痛苦的地方在这里了，造型时间要长一个倍还不止，她明天一大早七点就要抵达片场化妆，一大清早就有一场她的戏。入睡前，周云心情忽然有点紧张。为明天的拍摄，为饰演柳如诉的第一场戏。因为睡得早，起早床对周云来说还好，没有那么痛苦。周云没有吃早饭，只喝了一杯牛奶。柳如诉这个角色是古装美人，比现代美人更吃体重。尤其是昨天李春红的话提醒她了，她最近这段时间都要演病重的戏，她得让自己清瘦一点，营养没那么足一点。周云嘱咐郑小句：“一定监督我，这些天，我不吃肉了，只吃素。”郑小句给周云比大拇指，说：“小云姐，我真是太佩服你了，说不吃肉就不吃肉，我一顿没肉都难受。”周云笑笑。剧组专门安排了一辆专车接送周云去片场。到片场后，周云直接进化妆间。李力已经在等了，让周云没有想到的是，李春红竟然也在。她很惊讶，问：“李老师，您怎么也在这里？”李春红问：“我不能在这？”“不是不是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周云连忙摇头。李春红坐在椅子上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，头也不抬，“先换了衣服再化妆。”周云不知道该去哪。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对她一笑，说：“跟我来吧。”十分钟以后，周云穿着一条沾着泥灰的裙子走出来，外面罩着一件浴袍，连鞋子都换上了。“坐。”李力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