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将公主府浇成一片血色汪洋。廊下铜盆里凝结的血水混着雨水,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流淌,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泽。
马皇后死死攥着绣满金线牡丹的帕子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每看见一盆血水被抬出,她的心就跟着狠狠抽搐一下。
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,耳畔传来的惊呼声也变得遥远,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,天旋地转间,终于支撑不住,身子一软向后倒去。
“妹子!”朱元璋一把将马皇后揽入怀中,苍老的手掌颤抖着按压她的人中。他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喘息不住抖动,眼底满是焦虑与慌乱,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“你可不能有事啊!”
龙袍下摆拖在地上,沾满了雨水与泥污,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威严。
马皇后缓缓转醒,气若游丝地问道:“重八,我没事,安庆怎么样了?”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放心放心,老二马上就来了,安庆会没事的。”朱元璋强装镇定,声音却难掩颤抖。他扯开嗓子大喊:“来人!抬个椅子来扶咱妹子!”粗粝的嗓音在雨夜里回荡,惊起几只栖息在屋檐下的寒鸦。
待椅子抬来,朱元璋小心翼翼地扶着马皇后坐下,可就在这时,产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个婢女脸色惨白,脚步虚浮地抬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。
盆中血水翻涌,血腥味扑面而来,马皇后看着那猩红的液体,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,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。
朱元璋怒不可遏,青筋暴起的手背重重拍在廊柱上,震得瓦片上的积水簌簌落下:“怎会如此?安庆好好的怎会早产,定是你们这些狗奴才没有好好伺候!来人!将这些狗奴才都拖出去斩了!”
帝王之怒如雷霆万钧,公主府的下人们纷纷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,哭声、求饶声混着雨声,乱作一团。
“重八,你就为安庆和他肚子中的孩子积点德吧!”马皇后挣扎着起身,就要朝雨中跪去,
“老天爷啊,求求你救救我的安庆吧!”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上,泪水与雨水交织,脸上满是悲戚与绝望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黑影如疾风般掠过。朱樉浑身湿透,雨水顺着发梢、衣角不断滴落,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他一个箭步冲上前,稳稳地扶住马皇后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母后,求人不如求己,我来了。”湿透的衣料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,尽管狼狈,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。
马皇后指甲深深掐进朱樉浸透的衣袖,腕间翡翠镯子撞出细碎声响:"老二!老二!救救你四妹吧!"她眼底血丝密布,泪水在皱纹里蜿蜒。
朱樉反手握住母后冰凉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玄色箭袖滴落的水在青砖上砸出小坑:"母后放心,我会让四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然无恙的。"
话音未落,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,惊得檐下铜铃疯狂震颤。
"老朱,安庆情况怎么样了?"朱樉转头问道,目光扫过父亲紧绷的下颌线。朱元璋摩挲着腰间玉带扣,鎏金蟠龙在雨夜里泛着冷光:"太医刚刚出来说安庆难产。"
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裹着铁锈味。
话音未落,产房木门轰然洞开。稳婆跌跌撞撞冲出来,发间银簪歪斜,衣襟上大片暗红:"陛下!陛下!公主昏过去了!"她脚下一滑跪在积水里,溅起的泥水糊住绣鞋。
朱樉太阳穴突突直跳,抬脚就要往里闯。守在门口的侍卫横枪阻拦:"殿下!产房污秽,您不能进去!"枪尖划破他肩头蓑衣,却见他猛然攥住枪杆,枪杠被大力折断:"滚开!那是本王的妹子!"
门扉被踹得轰然作响,朱樉冲进弥漫着血腥气的产房。
太医们惊慌后退,药箱里银针撒落满地,沾着血水的纱布在穿堂风中翻飞。他一把扯开帐幔,看见安庆公主苍白如纸的脸,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额角,不由得眼眶发烫。
"都给本王滚出去!"朱樉转身将太医们推出门外,重重甩上雕花木门。廊下,朱元璋揪住太医院院正的衣领,龙纹靴底碾过太医们的手背:"你们是吃干饭的吗!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你们都束手无策!"太医们伏地颤抖,雨水混着血水顺着阶前排水沟蜿蜒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