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。”托马斯爵士烦躁地挥挥手,让女仆们把酒瓶全部都撤下去,他今天已经摄入了太多的酒精,现在感到头昏脑涨。
“我们还有机会,安妮已经和国王见过面了。上帝还是在眷顾我们博林家族。”说到这里,托马斯爵士总算觉得心情好了一点,赞赏地看了一眼安妮。
“你做的很好,安妮。这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惊喜。”
“只是见面。”霍华德公爵却不屑一顾,他斜睨了眼安妮,诚然这个外甥女比英国的绝大多数女人更加漂亮,但是他知道,即使再漂亮的女人,国王也会厌烦她们。原因很简单,男人总是喜欢不一样的。比如他自己就有一个容貌不逊于安妮的夫人,但是他的情妇依旧数不胜数。
“国王每天至少会见到五十个女人,其中有四十九个都想爬上他的床,如果只是见面,国王根本记不住我们。”
“如果我今天也爬上国王的床,那么他最晚一个月以后就会连安妮·博林是谁都不记得。”安妮冷笑,切下一块牛排,她眼神冰冷地凝视着霍华德公爵,“既然公爵如此急不可耐,那么就自己去引诱国王好了,我相信你肯定会给他留下一个最深刻的印象。”
“安妮!”托马斯爵士冷喝,灰白的胡子一抖一抖,“注意你的言谈。想想那些宫廷礼仪,你是一名淑女。”
“淑女会千方百计爬上有妇之夫的床吗?”安妮反问,她嘲讽地笑了一下,“我的宫廷礼仪里面可没有讲如何去勾引国王。”
托马斯爵士眉头紧皱,愈发感到安妮开始变得不受控制。事实上,他更加属意让更加听话的玛丽来取代凯瑟琳王后的位置,她和安妮一同长大,接受一样的教育,性情也相较温和。而且对于家族更忠心。玛丽从不吝于告诉他法国发生的一切,而安妮总是半真半假。
但同时玛丽也有一个缺点,虽不致命,但总是会产生一些影响。
玛丽的眼睛不如安妮明亮,皮肤不如安妮白皙,身材不如安妮纤细,总而言之一句话,玛丽没有安妮漂亮。这并不是说玛丽不是一个美人,假如亨利还没有见过安妮,那么玛丽还有机会,但如今这种情况并又不是这样。
”国王陛下一直属意于新教。”托马斯爵士压抑着怒火继续说,“下次你见到国王的时候,可以和他谈谈宗教上的事。”
“宗教的事。”安妮重复了一遍,心头泛起阵阵冷意。亨利想要对教廷进行改革,这不是一个秘密,但是他还缺少一个借口。
安妮已经对这场晚宴感到索然无味。哪怕是和西泽尔交谈也不会这样无趣。她破天荒地想。
“我会告诉他我是一个新教教徒,并且认为皇室的宗教制度应该改革,皇权需要集中,这些年大主教管得太多了,只有国王才是英国的主人。”安妮随口敷衍。她推开扶手椅,站起身来,向父亲和舅舅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,“现在,为了明天能够以一个最好的状态面见国王,我需要回卧室休息。”
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黑漆漆的走廊深处走去,她的卧室在走廊尽头,仆人们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,直到现在还没有点燃墙壁上的火把,四周漆黑一片,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什么,安妮已经习惯在黑暗中寻找方向。
然而今天却出现了一点小插曲。
“吱呀”,沉重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,安妮揉揉耳朵,抬起眼帘,立刻意识到不对。
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四柱床,四周垂着浅蓝色的丝绸帷幔,一只日本侍女造型的烛台摆在床头的小桌子上,昏暗的烛火忽明忽灭。床顶上方挂着一幅伊甸园画像,窗子半开着,白色的窗帘因为风的缘故不断飞舞。
这是安妮的房间,又不是。
床头的烛火摇曳不停,然而它的颜色却不是火焰应有的橘黄,而是血淋淋的红。地面上水津津的,但垂在地面上的帷幔却丝毫没有沾染水迹。屋子里的温度很低,安妮知道,即便是开着窗屋子里也不应该是这个温度。简直像冰窖一样,连水瓮里的水都凝结成冰,把水瓮撑出一道蜿蜒的裂痕。
安妮继续向前走去,眼前的景物逐渐抽象和扭曲。四柱床化作扁平的一抹色彩,伊甸园却开始变得具体,烛火熄灭,白色的窗帐停止飞舞,低垂下来,立在月光里,虔诚如一个修女。一个女人拨开窗纱走进来,她黑发,棕眼,红衣,和安妮长得一模一样。
是莉莉丝。
安妮不由后退几步。周围的景象继续变化,原本的家具全都消失不见,墙壁剥落,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面被黑漆漆的泥土替代。土地里的植物疯长,墨绿色的藤蔓和血红色的曼陀罗迅速连成一片远古时代的森林,空气潮湿,几只鸟雀在草丛中寻找草籽。
莉莉丝就站在瀑布旁边,红裙子上沾满泥土,她脸色苍白,眼神空洞,看上去非常虚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