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绮月走出茶楼时,天上下起濛濛细雨,司机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帮她撑伞,衣着得体的安保人员为她打开车门,护着她坐上车。
待她坐稳后轻轻关上车门,发动机一声轻响绝尘而云,很快就看不见了。
柏令夕静静站在茶楼二层窗口,看着这一切,半晌,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,很快又收住了,表情重新变得淡漠。
走过之前对坐的茶桌时,她停下脚,把安绮月留下的两百元拿起来,到楼下吧台付了茶钱,把那剩下的找零仔细折好收进口袋里。
雨势越来越大,柏令夕抬头望了望天,便淡然的走进雨里。
从来不会有人担心她会不会淋雨,不会心疼她生病,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饱穿暖,她只有自己。
回到那个称为家的冷冰冰的地方,柏令夕已经从头到脚湿透了,湿发紧紧贴在脸上,冰冷粘腻,像某种海洋生物的触手。
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贴在身上,几乎是半透明的,显得她更加瘦小柔弱。
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,动作依然轻柔有序,反正已经习惯了不是吗?
柏母闻声从房间走出来,却并没有靠近她,抱着双臂半倚着房门对她说话,“擦干净了再走进来,刚擦过的地板别弄湿了。
洗过澡记得把衣服洗了晾起来。”轻声细语的语气,说出的话却能冷得让人心跳停止。
说完转身回房的时候,又想起什么似的,加了一句“对了,陈少让你晚上过去,记得多要点钱。上次给那么点,打发要饭的呢。”
虽然从小到大被生活打磨得心如铁石,柏令夕还是紧紧闭上眼睛,深呼吸几次才没让自己崩溃。
这就是她的母亲,在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时,在她饿着肚子蜷缩在屋角时,在她被迫在深夜赤脚跑到街上给她的父亲买酒时,曾无数次期盼着的母亲,在她的梦里无数次抱着她抚慰她的母亲。
柏令夕仰头把毛巾盖在脸上用力擦了几下,毛巾落下时,眉眼间又变得平淡又柔弱。
哭喊祈求诅咒吵闹,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,那么她只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。
她依然只有她自己。
安绮月回到山庄的时候,司老夫人正坐在餐桌上跟安嫂赌气。年逾古稀的老人家,小姑娘一样嘟着嘴,扭着头,就是不肯看一眼面前的汤盅。
安嫂见到安绮月如同见到了救苦救难的天仙,快步迎上来请安绮月入座。一边向安绮月笑道:“老夫人不肯吃补汤,谁劝都不听。现在安小姐来了,快帮我们劝劝吧,这补药是老神医开的方子,说是要连着吃才有效呢。”
“我才没有不听老神医的话,我就是生气。老刘越来越懒了,也不知道想个新法子换个味道。”
司老夫人不等安绮月说话,先急切地甩锅。
反正老刘在她身边快三十年了,从来都是最老实憨厚的性格。
让他背一次锅也不会生气。不然安嫂她们几个,之前还对她毕恭毕敬的,这几年渐渐地都脾气大了,管这管那的,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孩子似的。
安绮月忍着笑故意看看司老夫人面前的汤盅,吸了吸鼻子。点点头说:“是不怎么好吃的样子。”
听她赞同司老夫人的话,安嫂顿时急起来,年轻人就是不懂事,这进补的事是能由着好喝不好喝的来吗?